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林悦沉浸在孟医生陈述的往事中,心跳得更快,恨不得穿越回到姐姐去世那天,无论用任何手段都不让她去青年公园。她甚至有一瞬想,如果冯森和姐姐都没死,结婚了,在一起生活该多好。
她再也不怨冯森对自己的忽冷忽热,也一点都不嫉妒姐姐,因为她明白了,他们是天生的知己,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。无论出于何种目的,冯森都是自己永远的恩人。
待到孟医生停下来喝咖啡,林悦连忙问:“所以,您当时也和冯森讲了我姐去世那天全部见闻?包括那个神秘的男人?”
孟医生点点头,腿已经迈开,道:“我知道的就这么多,不要对任何人提我说过的事。你们也要注意安全,毕竟……调查这件事的冯森已经被杀,那么如果还有人要继续掺和进来,也会被凶手盯上!”
说罢,她匆匆离去,头也没回。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林悦和沈溪都默默喝着第二杯咖啡,眼神迷离,各怀心事。
把现有线索糅杂,林悦认为那年和姐姐起冲突的男人很可能是凶手,而且就是沈福山。
她见过沈家别墅里挂着的老照片,联系起沈福山的生活习惯,可以清晰勾勒出他三十多岁时的形象:头发像沈溪现在一样漆黑浓密,由于经常陪客户打高尔夫皮肤晒得黝黑,常常做无氧运动以至于身材匀称健壮……
虽然孟医生提到的外貌特征比较普遍,但若是再结合冯森的动向看一切都顺理成章。冯森是去年春天去找的孟医生了解情况,而10月就搬去江南开店了,这期间还要面临找房子、办理工商手续、装修店面,几乎可以说是神速。他一定是怀抱着坚定的决心,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,处心积虑,才终于一点点接近目标……后来,他突然出现在她病榻前,把她自然而然安排进沈家,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。
林悦抬起头,注视着沈溪喝咖啡的侧脸,细碎的刘海儿凌乱遮着额头,眼睛半眯着,睫毛长长的,在眼下笼起一小片阴影,不由地心念一动,想伸手板正他的脸,仔细端详这容颜。可是,她的手刚刚抬起,又放下了。
今天以前,她只以为沈家和素昧平生的李新梅失踪有关,可现在沈福山可能杀害了姐姐。不仅如此,他也许还杀害了调查此事的冯森……想到亲人、恩人接连殒命他手,林悦恨得把牙咬得咯咯作响。
再一想,那沈溪,不就是仇人的儿子吗?
“我们去对面的希尔顿休息吧。”沈溪打了个呵欠。
“不用了,我们和你爸爸约好了明天上午到家。我来开回去的路吧,其实我大学时候就考了驾照,在锦京上班那两年经常开公司车去办事……算是老司机了。”林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,却带着礼貌和克制,“你在车上休息,可以躺在后排,可以吗?”
沈溪一愣,随即撇嘴一笑,道:“跟我怎么……突然这么客气了?喂,你真能开长途车?别害死我就行……”
他想伸手去揉林悦的头发,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。于是,他只得摸出车钥匙扔给她,声音温柔:“累了就立刻换我,别硬撑。”
深夜的高速路光线昏暗,只能依靠大灯辨认前路,但车行驶平稳迅捷。在咖啡因作用下,林悦精神活跃,还能偶尔用余光瞥一眼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的沈溪。她不知道两个人还能并肩多久,只想再贪婪地享受这几个小时的独处。
后半夜,沈溪醒了,强硬地要求换他开后半程。林悦坐在副驾驶睡不着,瞥见他抽烟提神,道:“能跟我一根吗?”
沈溪一怔,道:“你会抽烟?”
“没有抽过,但是今天想来一根……”
沈溪沉默了片刻,还是把烟盒扔给了她,道:“靠这种方式减轻痛苦是饮鸩止渴,别学我,你和我不一样。”
林悦笨拙地点烟,望着烟雾升腾,随即猛地吸了一大口,立刻拼命咳嗽起来,从喉咙到五脏六腑都被刺激得剧烈收缩,甚至还有些许溺水的错觉。头脑逐渐困顿,眼前覆盖了一层模糊水汽,所有景致都在扭曲……
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,天色渐亮,但太阳还未冒出地平线,整个世界处于白天和黑夜的分界,就像笼罩了一层灰白滤镜。
沈溪想起13年前在锦京儿童医院住院那段时间,总是在这个时间点惊醒,也总是看见父亲坐在床前静静看着他。窗外朦胧的白光笼罩着父亲,勾勒出他手臂肌肉的轮廓,让一个小孩子感觉踏实和安全。
其实,他住的病房是花大价钱订的家庭套间,父亲可以在里屋床上睡觉,可是他却只是在他病床边的沙发上对付一夜夜,而且早早起床盯着他看,就像他随时可能永远沉睡下去。那是他们父子单独相处最久的一段时光,因为母亲在老家并没跟来,只能依靠父亲操持一切。即便雇了护工,父亲依旧执意亲自喂他吃饭,帮他擦洗,就像要弥补过去好多年缺位的爱。
有几天,父亲频繁接到公司里打来的电话,里面传来急促的吵嚷声,到最后他直接关了机,世界才清静。司机老徐也进进出出,和父亲在楼道一根接一根抽烟,脸上愁云密布。
直到今天回忆起来,他才明白那些电话是父亲公司资金周转出了严重问题,一笔大单面临违约,众人都等着父亲最终决策,到底要不要申请破产。那时候他不懂,只知道贪婪享受着偏爱。
父亲一直是个沉默寡言但温和慈爱的男人,包容着母亲的暴躁脾气,支撑着这个家平稳行驶在既定轨道上。他情绪稳定,就算发生了天大事情,也会在家人面前顶住压力。
6月底的某一天清晨,他醒来没看见父亲,等到第三天清晨父亲还是没有出现。一开始,他还能耐心等待,后来不管护士阿姨们怎么劝说也拒绝输液,执意要下床找父亲。他从小就是个执拗蛮横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,就真的溜出病房在楼道里狂奔。
跑到楼口,他撞上了父亲,立刻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。在他8岁的思维里,父亲不在就是不要他了,把他扔在这灰白的病房里。父亲轻轻拍着他的背,安慰他的声音嘶哑颤抖。他嗅到父亲身上浓重的汗味,抬起头,只见父亲的脸那样沧桑,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。
“阿溪,乖……让你爸爸休息会,他太累了。你跟叔叔回病房去啊。”司机老徐拿出一根棒棒糖哄他。
他其实并非被糖果诱惑,但还是松开父亲的手跟着老徐走了,因为父亲的状态太差了,前进步履都蹒跚起来。后来,父亲回到套间洗了澡,在里屋床上睡到晚上才起来。
第二天,老家传来喜讯,母亲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。父亲给妹妹起了名字——恩善,寓意上天的恩赐与善良的心。妹妹似乎真的带来了好运,自那之后一切都顺利起来。母亲曾以公司名义购买的基金返利,解救了濒临破产的福山纺织。他的病也得到了临床治愈,重新回到学校,期末考试还得了双百。
锦京住院的那段记忆原本只埋藏心底,直到这一年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,他才又翻出来细细琢磨。冯森的行踪暗示了他的家人有问题,而陈思死亡的时间节点正是父亲突然消失的那几天。这一切,不可能是巧合!
所以……凶手真的会是父亲沈福山吗?
沈溪瞥了一眼在副驾驶沉睡的林悦,缓缓把车停在了服务区。他颤抖着手摸出烟,点上深吸一口,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辛辣烟雾填满,没有快感,只有深刻而痛苦的窒息。
太阳从地平线跃起,阳光四射,灼热刺目,将他心中所有阴暗的角落照得无处遁形。他掐了烟,歪头深深凝视熟睡的林悦,忽然忍不住凑近轻吻她额头,在确信她没有察觉时又立刻移开了唇。霎时间,南方梅雨季湿热的风混着少女体香扑鼻而来。
他的秘密,他的痛苦,他的爱情……到底,要如何才能让这个女孩明白?